梦溪笔谈

【原文】

 

予家有阎博陵画唐秦府十八学士①，各有真赞②，亦唐人书，多与旧史不同③。姚柬字思廉，旧史乃姚思廉字简之。苏台、陆元朗、薛庄④，《唐书》皆以字为名。李玄道、盖文达、于志宁、许敬宗、刘孝孙、蔡允恭，《唐书》皆不书字。房玄龄字乔年，《唐书》乃房乔字玄龄。孔颖达字颖达，《唐书》字仲达。苏典签名从日从九⑤，《唐书》乃从曰从助⑥。许敬宗、薛庄官皆直记室，《唐书》乃摄记室。盖《唐书》成于后人之手，所传容有讹谬，此乃当时所记也。以旧史考之，魏郑公对太宗云⑦：“目如悬铃者佳⑧。”则玄龄果名，非字也。然苏世长，太宗召对玄武门⑨，问云：“卿何名长意短？”后乃为学士，似为学士时方更名耳。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阎博陵，秦府，十八学士：阎博陵，阎立本，唐朝时期著名的画家，官至宰相；秦府，唐太宗李世民登基之前所住的府邸；十八学士，秦王李世民，登基之前，曾经广纳人才，并开设文学馆，并任命十八人为学士：杜如晦、房玄龄、苏世长、苏勖、李玄道、薛收、李守素、盖文达、薛元敬、许敬宗、蔡允恭、虞世南、孔颖达、颜相时、于志宁、褚亮、姚思廉、陆德明。

 

②真：画像。

 

③旧史：《旧唐书》。

 

④苏台、陆元朗、薛庄：苏台，苏世长；陆元朗，字德明，《旧唐书》里面的记载写为陆德明；薛庄，薛元敬。

 

⑤苏典签，从日从九：苏典签，苏勖，典签是职位名；从日从九，旭，苏勖本名为苏旭。

 

⑥从曰从助：“勖”。

 

⑦魏郑公：魏徵，字玄成，今河北人，官至宰相。

 

⑧悬铃：“玄龄”，魏徵用此作比喻以表明房玄龄适合做宰相。

 

⑨太宗：应该是“高祖”，依据考证，召对苏世长的人是唐高祖，并不是唐太宗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我家里有阎立本所画的唐朝秦王府的十八学士像，每幅画里面都各有其姓名爵位以及画像赞（正面的画像评语），都是唐人所写，大多和《旧唐书》的记载有所不同。姚柬字思廉，《旧唐书》中则写为姚思廉字简之。苏台、陆元朗、薛庄三人，《旧唐书》中则都以他们的字为名。李玄道、盖文达、于志宁、许敬宗、刘孝孙、蔡允恭，《旧唐书》中都没有记载他们的字。房玄龄字乔年，《旧唐书》中则写为房乔字玄龄。孔颖达字颖达，《旧唐书》中字仲达。苏典签名旭，《旧唐书》写为勖。许敬宗、薛庄的职位都是直记室，《旧唐书》则记载为摄记室。大概是因为《旧唐书》出自后人之手，所记载的东西免不了有讹谬之处，而这十八学士图和文字便是当时的人所记录下来的。通过考证旧史，魏徵曾经对唐太宗说：“目如悬铃者佳。”那么玄龄确实是房玄龄的名，而非字。然而苏世长，唐高祖曾经在玄武门召见他，问他说：“你为何名字是长而见识却比较短呢？”之后苏世长成了十八学士之一，好像是在做学士的时候才将名字改为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