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溪笔谈

【原文】

 

世传算茶有“三说法”最便①。三说者，皆谓见钱为一说，犀牙、香药为一说，茶为一说，深不然也。此乃三分法耳，其谓缘边入纳粮草，其价折为三分，一分支见钱，一分折犀象、杂货，一分折茶。尔后又有并折盐为四分法，更改不一，皆非三说也。予在三司，求得三说旧案，三说者，乃是三事：博籴为一说，便籴为一说，直便为一说。其谓之“博籴”者，极边粮草，岁入必欲足常额，每岁自三司抛数下库务，先封桩见钱、紧便钱、紧茶钞②。（“紧便钱”谓水路商旅所便处，“紧茶钞”谓上三山场榷务③。）然后召人入中。“便籴”者，次边粮草④，商人先入中粮草，乃诣京师算请慢便钱、慢茶钞及杂货。（“慢便钱”谓道路货易非便处，“慢茶钞”谓下三山场榷务。）“直便”者，商人取便于缘边入纳见钱，于京师请领。三说，先博籴数足，然后听便籴及直便，以此商人竞趋争先，赴极边博籴，故边粟常充足，不为诸郡分裂，粮草之价不能翔踊，诸路税课，亦皆盈衍，此良法也。予在三司，方欲讲求，会左迁，不果建议。

 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算茶：宋朝时期向茶户征税，以茶来折算，将所征收的茶习称为“算茶”。

 

②封桩，紧便钱，紧茶钞：封存入库；紧便钱，水陆交通、商业贸易比较便利地方的国库钱；紧茶钞，上三茶场榷货务的茶钞。

 

③上三山场榷务：在茶场榷卖茶叶的官府机构。

 

④次边：极边以内的边境地区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世人传算茶的发卖有三种说法最为便利。所谓的三种说法，都认为见钱是为一说，犀牙、香药为一说，茶为一说，我深以为并非是这样。这只是一种三分法，说的是商人向沿边入纳粮草，而官府以三种方式结算酬价，一部分支付现钱，一部分折算成犀牛角、象牙以及其他的杂货，还有一部分折算成茶。后又加入了折算成盐而以此为四种方式，更改不一，都不是“三说”。我任职三司使的时候，曾经考察过“三说”的旧时档案，三说，指的是三件事：博籴为一说，便籴为一说，直便为一说。其所谓的“博籴”，是指靠近敌国的一线粮草，每年的输入都要满足正常的所需数额，每年三司使会向各个仓储机构下达计划内的数额，先封存检点现钱、紧便钱、紧茶钞。（“紧便钱”就是水路交通便利、商业贸易发达之处的国库钱，“紧茶钞”则是上三茶场榷货务的茶钞。）然后再召商人入中（在规定的沿边地点招募商人入纳粮草，并给以钞引，让其前往京师或者是其他地方领取现金，或者是金银、茶、盐、香药等）。“便籴”，是指次边的粮草，商人先纳粮草入中，然后再前往京师结算请领慢便钱、慢茶钞及杂货。（“慢便钱”指的是道路交通、商业贸易都不便利的地方的国库钱，“慢茶钞”指的是下三山茶场榷货务的茶钞。）所谓的“直便”，商人取其方便而就在沿边入纳现钱，然后再前往京师请领钞以及其他的杂物。此种三说，首先要保证博籴数量充足，然后再进行便籴及直便，正因为如此商人才会争先恐后，前往极边博籴，所以边境的粮草通常都会先富足起来，不为各个州郡所分。粮草的价格也不会因此而飞涨，各路的税收，也都有所盈余，这是一个好办法。我在三司使的时候，正想要推行这种方法，却适逢因为其他事情而遭到贬职，还没有来得及向朝中进献我的建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