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
 

盛文肃为尚书右丞①，知扬州，简重少所许可。时夏有章自建州司户参军授郑州推官，过扬州，文肃骤称其才雅，明日置酒召之。人有谓有章曰：“盛公未尝燕过客，甚器重者，方召一饭。”有章荷其意，别日为一诗谢之，至客次，先使人持诗以入。公得诗，不发封即还之，使人谢有章曰：“度已衰老，无用此诗“不复得见。有章殊不意，往见通判刁绎②，具言所以。绎亦不谕其由，曰：“府公性多忤，诗中得无激触否？”有章曰：“元未曾发封。”又曰：“无乃笔札不严？”曰：“有章自书，极严谨。”曰：“如此，必是将命者有所忤耳。”乃往见文肃而问之：“夏有章今日献诗何如？”公曰：“不曾读，已还之。”绎曰：“公始待有章甚厚，今乃不读其诗，何也？”公曰：“始见其气韵清修，谓必远器。今封诗乃自称‘新圃田从事’，得一幕官，遂尔轻脱，君但观之，必止于此官，志已满矣。切记之，他日可验。”贾文元时为参政③，与有章有旧，乃荐为馆职。有诏候到任一年召试，明年除馆阁校勘，御史发其旧事，遂寝夺，改差国子监主簿，仍带郑州推官，未几，卒于京师。文肃阅人物多如此，不复挟他术。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盛文肃：字公量，今浙江人。仁宗时期，官至参知政事。

 

②刁绎：今江苏镇江人，仁宗时期的进士。

 

③贾文元：贾昌朝，字子明，开封人，官至宰相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盛文肃为尚书右丞的时候，曾兼任扬州知州，简静持重而对人也少有称许。当时夏有章自建州司户参军授郑州推官，从扬州路过，盛文肃突然称赞他有才华风度，第二天还设置酒宴招待他。有人对夏有章说：“盛公从来没有宴请过宾客，甚至连极为器重的人，也只是招待一顿饭而已。”夏有章感激盛文肃的情意，他日又给盛文肃献上了一首诗以表示对他的感谢，到达旅店后，夏有章先让人拿着他写好的诗笺前去拜访盛文肃。盛文肃得到诗后，还没有打开便又归还给送诗之人，让人答谢夏有章说：“我已经衰老，不用再看这样的诗了。”夏有章没有见到盛文肃。夏有章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，于是便前去拜见通判刁绎，并向他一一述说了这件事情。刁绎也没有明白其中的原因，说：“盛公性情多变，你的诗中有没有写一些刺激、触犯他的言语？”夏有章说：“他原本都还没有拆封看过。”刁绎又说：“难道是你的笔迹不工整？”夏有章说：“我亲自书写，是极其严谨的。”刁绎说：“既然这样，一定是送诗的人触犯了盛公。”于是刁绎又前去拜见盛文肃而问他说：“夏有章今天献的诗怎么样呢？”盛公说：“还没有读，已经归还了。”刁绎说：“盛公刚开始对待夏有章甚为深厚，今天又不读他写的诗，为何呢？”盛公说：“刚开始见他气韵清修，认为一定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。而今他的诗封上竟然自称‘新圃田从事’，得到了一个幕官，于是便如此轻脱，你且看着吧，他的职位也就到这里了，他已经志得意满了。一定要记住，他日就可以验证。”贾文元当时是参政，和夏有章是旧交，于是便举荐他为馆职。皇上下了诏令，以等夏有章上任一年后再进行召试，第二年任职夏有章为馆阁校勘，御史揭发了他之前的旧错，于是又取消了对他的任职，改任为国子监主簿，仍然兼任郑州推官，没多久，在京师去世。盛文肃识人大多都如此类，并没有其他的诀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