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修弃黜新文

【原文】
 
又嘉祐中,士人刘几①,累为国学第一人。骤为怪崄之语,学者翕然效之,遂成风俗。欧阳公深恶之。会公主文,决意痛惩,凡为新文者,一切弃黜,时体为之一变,欧阳之功也。有一举人论曰:“天地轧,万物茁,圣人发。”公曰:“此必刘几也。”戏续之曰:“秀才刺,试官刷。”乃以大朱笔横抹之,自首至尾,谓之“红勒帛”,判大纰缪字榜之。既而果几也。复数年,公为御试考官,而几在庭。公曰:“除恶务力,今必痛斥轻薄子,以除文章之害。”有一士人论曰:“主上收精藏明于冕旒之下。”公曰:“吾已得刘几矣。”既黜,乃吴人萧稷也。是时试《尧舜性仁赋》,有曰:“故得静而延年,独高五帝之寿;动而有勇,形为四罪之诛。”公大称赏,擢为第一人,及唱名,乃刘煇。人有识之者曰:“此刘几也,易名矣。”公愕然久之。因欲成就其名,小赋有“内积安行之德,盖禀于天”,公以谓“积”近于学,改为“蕴”,人莫不以公为知言。
 
【注释】
 
①刘几:字伯寿,今河南人。
 
【翻译】
 
又有嘉祐年间,士人刘几,多次被国子监选为第一名。他特意写一些怪诞晦涩的语言,学者们也都纷纷效仿,于是便渐渐变成了风俗。欧阳修对此非常厌恶。正好轮到欧阳修主持考试的事宜,他便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严惩这种现象,凡是以这种风格写文的人,通通都被剔除。当时的文风为之一变,这是欧阳修的功劳。有一个举人策论说:“天地轧,万物茁,圣人发。”欧阳修说:“这个人必定是刘几。”继而戏谑地续写道:“秀才刺,试官刷。”随后就用大红笔横向涂抹了这篇文章,从头到尾,称为“红勒帛”,并把批示出来的大批缪字全部公布出去。最后这个人果然就是刘几。又过了几年,欧阳修为御试考官,而刘几也正好参加考试。欧阳修说:“除恶务力,而今一定要痛斥言语轻薄之人,以此来去除文章的弊端。”有一个士人策论说:“主上收精藏明于冕旒之下。”欧阳修说:“我已经找到刘几了。”既而将其罢黜,之后才发现是吴人萧稷。当时的考试题目是《尧舜性仁赋》,有人写道:“故得静而延年,独高五帝之寿;动而有勇,形为四罪之诛。”欧阳修大加赞赏,并将其提拔为第一名,等到公布姓名的时候,此人乃是刘煇。有认识的人说:“这是刘几,只是改了名字。”欧阳修为此愕然了很久。因而想要帮刘几成就名声,小赋中有“内积安行之德,盖禀于天”的句子,欧阳修便认为“积”和学的含义接近,应该改为“蕴”,人们都认为欧阳修是明白他的文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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