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溪笔谈

【原文】

 

寿州八公山侧土中及溪涧之间①，往往得小金饼，上有篆文“刘主”字，世传“淮南王药金”也②。得之者至多，天下谓之“印子金”是也。然止于一印，重者不过半两而已，鲜有大者。予尝于寿春渔人处得一饼，言得于淮水中，凡重七两馀，面有二十馀印，背有五指及掌痕，纹理分明，传者以谓埿之所化，手痕正如握埿之迹。襄、随之间，故舂陵、白水地③，发土多得金麟趾、褭蹄④。麟趾中空，四傍皆有文，刻极工巧；褭蹄作团饼，四边无模范迹，似于平物上滴成，如今乾柿，土人谓之“柿子金”。《赵飞燕外传》⑤：“帝窥赵昭仪浴，多褏金饼，以赐侍儿私婢”，殆此类也。一枚重四两馀，乃古之一斤也。色有紫艳，非他金可比。以刀切之，柔甚于铅，虽大块，亦可刀切，其中皆虚软，以石磨之，则霏霏成屑。小说谓麟趾、褭蹄乃娄敬所为药金，方家谓之“娄金”，和药最良。《汉书》注亦云：“异于他金。”予在汉东，一岁凡数家得之，有一窖数十饼者，予亦买得一饼。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八公山：今安徽淮南市西。

 

②淮南王：刘安，汉高祖刘邦的孙子，喜欢读书。

 

③舂陵白水：舂陵县白水乡，今湖北枣阳市南无店镇。

 

④金麟趾，褭（niǎo）蹄：金麟趾，麟足形的铸金；褭蹄，马蹄形的铸金。

 

⑤《赵飞燕外传》：记述汉成帝皇后赵飞燕的逸事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寿州八公山一侧的土地里以及溪涧之间，经常会发现一些小金饼，上面还用篆文写着“刘主”二字，世人传是“淮南王刘安制造的药用金饼”。得到的人有很多，天下间称为“印子金”的便指这种小金饼。不过这种小金饼只有一个印，最重的也不过半两，很少有比较大的。我曾经从寿春渔人那里得到过一块小金饼，听他说是从淮水中得到的，共有七两多重，上面还有二十多个印，背面还有五指以及手掌的痕迹，纹理分明，给我这块金饼的人认为这是用泥巴捏出来的，上面的手印也像是捏泥团的时候遗留下来的。襄阳、随州之间，位于旧时的舂陵县白水乡一带，挖掘土地得到了很多金麟趾、褭蹄金。金麟趾是中空的，四边都有文饰，雕刻极为精巧；褭蹄金都是团饼的形状，四边并没有以模子来铸造的痕迹，似乎是在平物上滴成的，犹如现在的干柿子，当地的人称为“柿子金”。《赵飞燕外传》中记载：“汉成帝偷看赵飞燕洗澡，经常会将金饼藏在袖子里，用以收买服侍赵飞燕的奴婢”，大概就类似于金麟趾、褭蹄金之类的。一枚有四两多重，也就是古时候的一斤。有紫艳颜色的，不是其他金饼所能够比的。用刀刃切它，其柔软度要胜于铅，即便是大块，也是可以用刀切的，其中都是虚软的，用石头磨，则纷纷磨成了碎屑。小说中认为金麟趾、褭蹄金，乃是娄敬所制造的药用金饼，医学家们也称为“娄金”，配合药物是最好的。《汉书》注中也说：“其和其他的金制物是不同的。”我在汉东的时候，一年之中有好几家得到了这种金饼，有一窖出土几十个金饼的，我也买到了一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