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溪笔谈

【原文】

 

鲁肃简公劲正，不徇爱憎，出于天性，素与曹襄悼不协①。天圣中，因议茶法，曹力挤肃简，因得罪去，赖上察其情，寝前命，止从罚俸，独三司使李谘夺职，谪洪州。及肃简病，有人密报肃简，但云“今日有佳事”。鲁闻之，顾婿张昷之曰②：“此必曹利用去也。”试往侦之，果襄悼谪随州。肃简曰：“得上殿乎？”张曰：“已差人押出门矣。”鲁大惊曰：“诸公误也，利用何罪至此？进退大臣，岂宜如此之遽？利用在枢密院，尽忠于朝廷，但素不学问，倔强不识好恶耳，此外无大过也。”嗟惋久之，遽觉气塞。急召医视之，曰：“此必有大不如意事动其气，脉已绝，不可复治。”是夕，肃简薨。李谘在洪州，闻肃简薨，有诗曰：“空令抱恨归黄壤，不见崇山谪去时。”盖未知肃简临终之言也。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曹襄悼：曹利用，字用之，今河北人。

 

②张昷之：字景山，今河南商丘人，官至光禄卿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鲁肃简公刚正不阿，不徇个人爱憎，这是出于他的天性，素来和曹襄悼不和。天圣年间，因为讨论茶法，曹襄悼便极力排挤鲁肃简公，因而致使鲁肃简公获罪罢免，依靠皇帝察觉到了实情，而又撤销了之前的命令，只是给了他罚俸的惩罚，唯有三司使李谘被撤销了贴职，贬谪到洪州。等到鲁肃简公病重的时候，有人密报鲁肃简公，只说“今天有好事”。鲁肃简公听说后，便回头对他的女婿张昷之说：“这一定是曹利用要被罢免官职了。”于是便让张昷之尝试着去打探消息，果然曹利用被贬谪随州。鲁肃简公说：“他得到皇上的召见了吗？”张昷之说：“已经让人押出京门了。”鲁肃简公大惊道：“各位主事官员做得不对呀，曹利用犯了什么罪而得到如此待遇？大臣的进退，岂能如此仓促？曹利用在枢密院，尽忠于朝廷，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做学问，为人倔强而又不分好恶，此外并没有大的过错。”他惋惜了好久，于是顿觉胸中气塞。于是急忙召来医生检查，医生说：“这一定是有什么非常不如意的事情让他动了气，脉象已经断绝，不可以再治疗了。”当天晚上，鲁肃简公去世。李谘在洪州，听说了鲁肃简公去世的消息，便作诗说：“空令抱恨归黄壤，不见崇山谪去时。”这大概是不知道鲁肃简公临终前所说的话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