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溪笔谈

【原文】

 

真宗皇帝时，向文简拜右仆射①，麻下日②，李昌武为翰林学士③，当对。上谓之曰：“朕自即位以来，未尝除仆射，今日以命敏中，此殊命也，敏中应甚喜。”对曰：“臣今自早候对，亦未知宣麻，不知敏中何如？”上曰：“敏中门下，今日贺客必多。卿往观之，明日却对来，勿言朕意也。”昌武候丞相归，乃往见。丞相谢客，门阑悄无一人④。昌武与向亲，径入见之。徐贺曰：“今日闻降麻，士大夫莫不欢慰，朝野相庆。”公但唯唯。又曰：“自上即位，未尝除端揆⑤，此非常之命，自非勋德隆重，眷倚殊越，何以至此？”公复唯唯，终未测其意，又力陈前世为仆射者，勋劳德业之盛，礼命之重，公亦唯唯，卒无一言。既退，复使人至庖厨中，问“今日有无亲戚、宾客饮食宴会？”亦寂无一人，明日再对，上问：“昨日见敏中否？”对曰：“见之。”“敏中之意何如？”乃具以所见对。上笑曰：“向敏中大耐官职。”（向文简拜仆射年月，未曾著于国史，熙宁中，因见《中书题名记》：“天禧元年八月，敏中加右仆射。”然《枢密院题名记》：“天禧元年二月，王钦若加仆射。”）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向文简：向敏中，字常之，开封人，官至宰相。

 

②麻下：宣布任命书。

 

③李昌武：李宗谔，字昌武，今河北人，官至翰林学士。

 

④门阑：大门前的栅栏。

 

⑤端揆：尚书省的长官，仆射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真宗皇帝时期，向文简拜授右仆射，宣布任命书的那天，李昌武任职翰林学士，正好觐见皇帝。皇帝对他说：“朕自从即位以来，还没有任命过仆射的官职，今天已任命向文简为仆射，这是特殊的任命，向文简应该会感到高兴的。”李昌武回答说：“臣今天一早就等着觐见皇上，也不知道宣布任命的事情，不知道向文简会是如何的情况？”皇帝说：“向文简的门下，今天前去祝贺的宾客一定很多。你可以前去观看，明天再来入对，不要说是朕的意思。”李昌武等丞相回府后，便前去拜见。丞相正在谢绝客人，大门前的栅栏里悄无一人。李昌武向来和向文简比较亲近，便径直走进去了。慢慢祝贺向文简说：“今天听说是宣布任命书的日子，朝中士大夫没有不为此欢慰的，朝野相庆。”向文简只是唯唯地应付着。李昌武又说：“自从皇帝登基后，从来没有设置过仆射的职位，这一次的任命非比寻常，如若不是德高望重，而又深受皇帝眷顾依靠的人，又如何得到这般的任命呢？”向文简还是应付着，李昌武最终都没有猜测到他的心思，于是他又开始力陈前世做仆射的人，功勋德业之盛，礼命之重，向文简还是漫不经心地应付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。李昌武从府中出来后，又派人前往向文简的厨房，问“今天有没有亲戚、宾客饮食宴会”？厨房里也没有一个人，第二天李昌武再次觐见皇帝，皇帝问：“昨天见到向文简了吗？”李昌武回答说：“见到了。”“向文简的意思如何？”于是李昌武便将自己所见到的如实告诉给了皇帝。皇帝笑着说：“向敏中大耐官职。”（向文简被任命为仆射的年月，国史中并没有记载，熙宁年间，得以见到《中书题名记》中记载：“天禧元年八月，敏中加右仆射。”然而《枢密院题名记》：“天禧元年二月，王钦若加仆射。”）